自那日秘密會見秋水玥後，秋水瑤這裏禾穗脂粉店的珍珠粉就再也沒斷過。

一個漾著微雪的早晨，程雲磊突然出現在秋水瑤房間門口。出門掃雪的璃珠吃了一驚，忙道：“少帥，小姐還沒……”

“沒關系，我只是來看看她。”說罷推門進了內室。

秋水瑤還在床上，卻也並未睡熟，聽見房門口說話聲便醒了，正瞧見程雲磊坐在床邊上。

秋水瑤擁著被坐起，笑道：“半月不來，一來便這樣早。真不知道你這是怎麽了。”

“中午出征，來看看你。”程雲磊理了理她未醒的亂發，“本來沒想擾你睡覺的。”

秋水瑤聞言一驚，道：“為何忽然用兵？”

“越山一帶有匪徒作亂，自然要去處理。”程雲磊握住秋水瑤的手，笑著說道，“放心吧，我會盡快解決，回來陪你過年。”

秋水瑤點點頭，道：“一切小心，平安回來。”

程雲磊出發後第二日。

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秋府老宅門口，身著藏青色軍裝的軍官在護衛隊的引領下走進老宅。

秋水瑤坐在堂前，身後立著穿著統一制服的護衛，握著茶杯的手透露出她的不安。直到一陣馬靴聲響起，秋水瑤放下手中的茶杯，反而顯得如釋重負。

她起身，道：“小女秋水瑤，恭候程大帥多時了。大帥請上座。”

程謹佑頷首，在右側椅子上坐下，沈靜的嗓音透露著淩厲的威嚴：“秋小姐，請坐。”

秋水瑤落座：“不知程大帥蒞臨寒舍，所為何事？”

“秋小姐是冰雪聰明之人，我們就開門見山。此次前來，是想和秋小姐做個交易。”

秋水瑤笑了：“小女子身家性命全部掌握在程帥之手，不知程帥想與我交換何物？”

“程某不願勉強，自然將平等置於第一位。秋小姐若身無長物，也不會安然至今。”程謹佑低聲冷笑，道：“程某想請秋小姐到司令部一敘，不知秋小姐意下如何？”

秋水瑤秀眉微蹙，語氣平靜：“瓔珞，璃珠，收拾一下東西，別讓程大帥久等了。”

程謹佑大笑道：“秋小姐果然聰慧過人。程某便在此恭候。”

不多時，黑色汽車離開秋府，向司令部駛去。

秋水瑤住到司令部已然三天，而程謹佑並未向她提出任何要求。瓔珞璃珠隨侍左右，日日豐衣足食，與平日無異。

司令部為西式三層建築，東西兩側各有一配樓，正門院落開闊，修築一小型西洋噴泉，後園的樣式卻是按照江南園林改建，橋廊樓閣，曲徑通幽，假山池水與僅一街之隔的帥府相連。於亭臺樓閣之間遙望帥府巍峨洋樓，一副中西合璧的風情。那帥府原是一處世家府邸，宛邑易主後世家隨吳軍去往江漢，便被程謹佑修整一番當做帥府。

秋水瑤被安排在西配樓頂層盡頭的臥室，成日無所事事，便到後園小亭中看書。

是日傍晚，程謹佑終於將秋水瑤叫去書房。

秋水瑤立於程謹佑桌前，靜靜看著程謹佑批覆文件，半晌無言。

終於，程謹佑擡頭，道：“秋小姐倒是沈得住氣，為何不問所謂何事？”

“程帥日理萬機，無暇顧及小女子之事也是自然。”秋水瑤笑笑，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。

程謹佑擡眼與秋水瑤目光相接，一瞬間驚訝於她竟沒有分毫的躲閃，隨即大笑：“倒是老夫照顧不周了。夏參謀！”

“是。”夏立平參謀長抱著一摞賬簿推門而入，將賬簿放在窗前小桌案上。

程謹佑道：“這是五年來宛邑財務賬簿，勞煩秋小姐過目。”

秋水瑤頷首道：“程帥怎知小女子懂得這些。”

程謹佑冷笑：“聽聞秋小姐不久前剛剛留洋歸國，可知東洋人有一門學問名為財政。”

秋水瑤心中一驚，這程謹佑當真神詭手段，竟連自己在國外主修課目已然打探清楚，把自己扣在司令部絕不會是核算賬目這樣簡單。

秋水瑤道：“程帥見多識廣。”

“不如小姐學貫中西，才華過人。”程謹佑笑道，指著放置賬簿的桌臺，道“這是犬子平日處理公務之處，小姐請坐。”

秋水瑤神情微訝，卻依然坐下，開始翻閱賬簿。

臺燈昏黃，程謹佑的神情變得暧昧起來。

如此相安無事過去半月。

秋水瑤整日在程謹佑桌前研究賬簿，程謹佑很少同秋水瑤講話，偶爾交談皆是與宛邑財政相關。秋水瑤有時會偷聽程謹佑和參謀們議事，一般是如何進行治區管理，某某司令加強了設防，吳軍正在置辦軍火有進行反擊的打算雲雲，或有與程雲磊相關的大多是捷報。

一日，程謹佑放下文件小憩，喝了一口茶，之後將茶杯重重摔在桌上。

秋水瑤莫名其妙的看著他，聽見夏立平在門口喊了一聲：“報告！”

“進！”程謹佑面無表情，道：“毛尖是去年的那批。”

夏立平先是一楞，後道：“負責茶水點心的六婆昨日還鄉了，大概是新換的廚娘不小心弄錯了。”

程謹佑道：“讓染叔好好□□。”之後擺擺手，示意夏立平離開。

秋水瑤放下手中的賬簿，笑道：“沒想到程帥對茶葉頗有研究。”

程謹佑道：“怎麽？秋小姐也對此感興趣？”

秋水瑤道：“想必程帥獨愛新茶，可惜這個時節即使是今年的毛尖，口感也不佳了吧。”

程謹佑微微頷首，道：“確是如此。秋小姐可知這冬日飲何種茗茶為最佳？”

“飲茶多看個人好惡，最佳與否小瑤不敢妄加評判。若是程帥喜歡，不妨嘗嘗烏龍普洱之類的酵茶，雖不如新茶清新爽口，卻別有一番溫厚之感。”

程謹佑道：“不知秋小姐喜歡新茶還是酵茶？”

秋水瑤道：“小瑤最喜茉莉熏茶。不過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忽聽門口夏立平一聲：“報告！”

程謹佑面色一沈，道：“進！”

夏參謀長一臉驚慌，道：“大帥，城西商會的人已經鬧到司令部門口了。”

程謹佑冷哼一聲：“真能折騰。”隨即吩咐夏參謀長：“不必過於理會，必要的時候抓幾個首犯，處理了就是了。”

“程帥！”秋水瑤起身，走到程謹佑桌前，“程帥若是肯相信小瑤，可否聽小瑤一言。”

“哦？那你講講？”程謹佑笑了，那笑容與程雲磊太過相似，讓秋水瑤有一瞬間的錯覺。

她定了定神，道：“近日小瑤研究宛邑賬簿，對商戶也有了一些了解。城西商會不過是不滿於程帥加租的政令罷了，況且這和少帥與他們之前達成的協議相去甚遠，商戶們自然怨聲載道。若是程帥肯作出讓步，將政令推遲到明年下發，小瑤自會說服商戶們接受新政。”

程謹佑原本以為秋水瑤會反對新政推行，沒想到她竟然只提出了推遲的建議。程謹佑細思，難道這是緩兵之計？

秋水瑤見程謹佑若有所思，又補充道：“小瑤不才，大致閱覽過新政內容，其中也有些許不合實際之處，恐怕還要多加探討。貿然施行，日後若要再行修改，恐損程帥政令嚴明之聲譽。”

程謹佑笑意更深，眼中卻多了幾分狠厲之色，道：“你可知這新政是由少帥擬定的？你又有何把握，商戶們會買你的賬？”

秋水瑤鎮定自若，道：“小瑤自恃與宛邑商戶相熟勝於少帥。”

程謹佑點頭，言語不怒自威：“好，不要讓老夫失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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